保持我市制造业竞争优势的若干思考

王守根

改革开放30年来，乐清制造业保持着强劲发展势头和极强的市场竞争力，主要靠五大优势：一是劳动力优势。表现为廉价、供给充裕、熟练和相对宽松的劳动用工环境，支撑起产品的价格优势。二是聚群优势。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是配套优势。社会化生产、专业化分工，将“乐清制造”的配套能力做到了极致，成为区域经济的核心竞争力和工业电器等产业长盛不衰的根本。另一个是技术的溢出效应（正外部性），创新企业技术溢出减少了聚群内企业创新的成本，提高了效率，导致了整个社会财富的增加（但技术溢出对创新活动存在较大的负面效应（负外部性），由于技术溢出，创新者得不到全部的创新收益，创新者的积极性得不到充分发挥，下文要叙述）。三是物流优势。适合本地制造和营销特色的物流业态，以线路密布、服务周到、方便快捷赢得制造企业和分布在全国各地近2万个营销网点的青睐，同时还吸引域外乐清人企业的物流回归。四是资金优势。宽松、灵活的银行融资环境和发达的民间金融，满足了企业对各种资金的需求。用企业界的话说：“乐清的融资环境全国最好，********。”五是人和网络的优势。具有区域基因和文化特质、与生俱来的商业天赋和敏感，会做梦而特别能实现梦想的乐清人，还有那密集全国近2万个营销网络，成就了今天的伟业（当然改革开放初期体制机制落差优势也使我市率先走在了前列，赢得了先机）。

但这些优势，在后金融危机时代难比从前。尽管中国的劳动力仍然是供大于求，中国还有相当长的“劳动力红利期”（陈德铭部长语），但劳动力供给减少趋势已是事实。劳动者理念转变、选择空间和诉求，尤其是80、90后的一代已发生很大变化，对安全、关怀和权利的维护成为与上一代劳动者****的区别。因此，工资待遇、劳动环境、闲暇时间和业主的人性化程度，成为80、90后劳动者他们的****。这无疑会增加劳动力密集型企业的生产成本，靠廉价劳动力支撑起的价格优势随之消失。从今年有些企业“招工难”的情况来看，除了工资待遇等原因外，一个不可忽视的因素要引起足够重视，就是乐清生活成本太高，用打工者的话来说：“乐清是大城市的消费水准，县级市的工资水平”，如日常生活的理发、饮食、乘车、租房、就餐等价格与大城市不相上下，更不要说买房；还有学习培训、子女就学等难以解决，凸现了我市城市化滞后和公共品供给的不足。

曾经引以为豪的配套优势也面临众多瓶颈。我市配套企业大部分从家庭作坊起步。“窝”在自家拥挤的房内或租用民房、集体闲置房从事零部件生产加工，空间的不足制约了装备更新和工艺改善（很难获得土地）。其次，第一代从事零部件制造的业主掘得第一桶金后，有的转型转向，不再从事原来的行业，有的做起了整机产品；后来者（第二代）敬业精神和部件工艺水平远不如前。有些行业企业反映，已很难找到过得硬的配套企业，只好转向域外寻求。最近来乐清招商的出现由原来招单个企业变为“招一条产业链的倾向”，值得警惕。

关于物流业，刘美利委员在政协大会发言中提到，据不完全统计，全市有物流企业200家左右，货运车辆突破了500台，年货物周转量达到了3800万吨，以公路运输为主的物流网络基本形成。但综观我市物流业，主要存在着：企业规模小、层次低、观念落后、缺乏领军企业，大部分仍是传统物流（货物运输为主），离现代物流要求有很大距离；对物流业发展前瞻性研究不够，缺乏科学规划。在土地存量安排、产业结构调整、基础设施建设等环节很少考虑物流业发展；而且在人才、规制、纠纷调解机制、行业自律等方面存在着不少问题。

资金小环境优势将在一定时期内存在，但受宏观环境影响不可小觑，尤其央行和银监委对贷款资金流向监管的加强（“三办法一指引”）、银行业之间竞争的逐步规范，容易获得贷款将变成不易；随着对民间金融管道放开，小额贷款公司、村镇银行的获准成立，企业融资本也将提高。我市企业单一融资渠道（间接融资）的弊端也将显示出来。

乐清人的优势明显，但劣势也同样突出。最明显的一个是“老板情结”，人人都想当老板，使得乐清遍地都是小企业，同行业集团林立（有人称之为“集而不团”）。由于产品结构趋同，缺乏差异性，价格战打得昏天黑地，陷入了“囚徒困境”，延缓了产业转型升级、区域品牌美誉度提升和行业领军企业的崛起。再一个就是如何提升素质，适应国际性竞争需要、管理转型升级、渠道网络整合提高效益等等。

针对上述情况，要保持我市制造业竞争优势，当前要做好以下几件事：

（一）提升附加值。“人口红利期”总有一天会结束，随着国内劳动人口的福利加大和企业显性成本的上升，靠廉价劳动力维持的低价格优势也不可能长久，仅仅以国内人力资源廉价而存在的企业，将在未来一段时间内被淘汰出局。谁都清楚，“民工慌”是个伪问题，只要工资待遇往上提，招工就不是个问题（今年我市劳动力价成本普遍上升了15%-40%，有的企业保底工资2000元/月，实际可能达到4000元/月左右）。而问题出在劳动密集产业、低端产品难以承受起高工资这个问题上。因此，这也是一种倒逼机制，促使我们要转变经济发展方式，推进产业转型升级，从原来单一从事加工制造环节，向“微笑曲线”两头延伸。但现实是残酷的，转得了型、升得了级的毕竟是少数，大多数企业还得从事传统的制造业，要提升制造环节的价值，一要推行精益生产，精细化管理，向管理要效益；二用设备替代劳动力，就是通过提高自动化制造水平，改进工艺和流程，提高劳动生产率；三是树立新理念，低端产品可以做到优质高价，提升附加值，毕竟低端市场需求量很大。四是要善待员工，培育企业文化，构建和谐团队。从政府层面讲，长远角度，要加快城市化进程，增强公共品供给，解决民工日常生活的各种困难，降低其生活成本，解决他们子女入学、就医和培训等问题；短期角度，政府能否对熟练工人、高级技工通过补贴等一些政策来解决他们的生活成本高和子女入学集资费过高等问题，以吸收留住这些人员。再一个要研究解决乐清本市农村劳动力就业的管道、动力等相关政策问题，形成一支本土的产业工人队伍。

（二）提升配套能力。在专业分工、社会化生产条件下，从某种意义讲，乐清产业集群能否转型升级，很大程度上取决零部件制造工艺和水平。可以通过三个途径来推进：一是整机企业（龙头企业）引领。有条件的龙头企业可以建立自己的零部件园区，将零部件企业集中在一起，严格按照标准统一组织生产；暂时没有条件的，通过“绿色供应商”等措施，来提升零部件制造企业的生产管理水平。二是协会推进，就是质监局近三年来在做的通过行业协会制订关键零部件联盟标准、合格供应商认定和ABCD分类监管等措施，把零部件质量提上来。三是政府布局工业空间时，适当安排土地专门设立零部件工业园，设置门槛，让有规模、实力（鼓励联合重组做专做强）零部件企业通过迁建新建、技改、更新设备、改进工艺，提升零部件制造水平。只要配套能力在，不愁外地来招商引资。即使出去，也得靠乐清供应零部件，拉力仍然很大。

（三）培育行业龙头企业（领军企业）。“低、小、散、弱”是我市制造业的一个通病。像低压电器行业，柳市片区经工商登记的就有5700多家（包括零部件、销售店铺），有企业集团72家，有中国名牌产品12个，驰名商标45枚，持证生产企业（3C证书）达1000来家，有3C证书13000来张，大部分企业产品结构趋同，功能相似，不同的只是包装与标牌标识；“名牌无名”，“驰名商标不驰名”。因此，在零部件通用性很强（专业化生产、社会化分工），缺乏差异化的情况下，企业只好拿起价格这把双刃剑来竞争。十几年下来，个个身上伤痕累累，苦不堪言。如果说在廉价使用生产要素、劳动力无限供给低成本时代，市场秩序相对不规范的情况下还有一搏的话，那么在高成本时代来临，低碳经济、靠核心竞争力制胜和市场经济逐步完善的今天，恐怕难以再支撑下来。加快联合兼并重组步伐，培育在市场上有“话语权”行业领军企业、龙头带动发展，升级产业集群刻不容缓。一是政策驱动。推出鼓励企业兼并重组的若干意见，扫清企业在重组过程中的各种政策障碍；调整现行功勋企业、雁荡杯企业评选办法，由原来综合评选为分行业评，评行业龙头企业，避免出现评出来的大部分是工业电器企业的现象。政府要将资源配置给行业龙头企业，或者设置门槛，促使企业联合重组后有资格享受政府的资源（如土地供给）；发挥金融杠杆作用，对一些年产值低于2个亿，基本上没有效益的集团企业，控制信贷投放，而且逐步收回贷款，倒逼企业联合重组；将资源、市场、生产力向优势企业、优秀企业家集聚，优胜劣汰，重新洗牌，形成在全国（乃至全球）有影响力的若干“巨无霸”的企业，做品牌，定规则，让全国乃至全球为这些企业打工，成为名副其实的“中国电器之都”。二是协会促动。各行业协会要成为行业联合兼并重组的促成者、推进者和协调者。积极沟通协调，达成共识，推进企业之间的合并和品牌重塑。三是企业行动。放在数年前，联合兼并重组，如果企业只是嘴动、心动的话，那么现在已是到了要迅速行动的时候了（一些企业家语）。如国家电网采购制度的改变、煤矿重组，对供应商要求一下子拔高了许多，许多企业进不了这个门槛（如对注册资金、资质的要求、技术、品牌等等）。维持现状只能在边缘市场求生存，登不了“大雅之堂”。许多企业认为出路在于走联合兼并重组之路，在一个行业内塑一、二个品牌。业界的理念、观念上已经发生变化，市场的倒逼迫使企业走这条路。如果内力跟外力相结合，“三动推进”，行业领军企业在不长的时间内就可以培育起来。

（四）增强核心能力。也就是说企业要有自己的核心技术、自主知识产权、定行业规则，从而提高产业集群的自主创新能力，提升集群优势产品附加值和不可模仿性。选择原始创新、模仿创新，还是集成创新，企业要根据自身的实力和对未来市场的把握；像正泰收购上海电科所低压电器研究室的股份，搞研发创新当然最好，但更多的恐怕还得靠模仿和集成创新。在技术创新中，乐清现在最紧迫的是如何整合研发力量、搭建平台和对知识产权的保护上。像低压电器行业，乐清已经集聚了80%以上全国这方面的工程技术人才，有相当一部分是行业权威，自主研发新产品、新技术，制订新标准完全有能力，有实力。而现状是研发力量太分散，企业重复投入普遍，缺乏公共技术平台支撑，尤其是知识产权保护乏力，使得许多企业不敢投巨资研发新产品。自己种了树，怕别人摘果实，辛辛苦苦开发出来的新产品市场得到认可了，刚开始回报，模仿者以低价占领市场。当然对这种行为可以打侵权官司，但打官司时间、精力、财力消耗太多，而结果往往是赢了官司，丢了市场。许多企业感叹说：“不创新等死，创新找死”。当前急需要做好三件事：一是公共平台的搭建，主要是研发与检验检测平台建设，还有畅通的高素质人才引进和合作的渠道。公共技术平台集中在共性技术、工艺、材料等的研发上，同时为企业研发测试新产品提供开放的实验室；鼓励有实力的企业学习正泰的做法，收购或者联合专业科研院所建技术中心。二是研发力量的整合、分工机制与模式的构建。研发、检验检测平台开建后，可以考虑主导产业的研究院（所）的建立问题（如电器科学研究院，学习绍兴轻纺业的做法），这个研究院可以依托上海电科所，也可依托著名的高校（浙大、河北工大等），研究骨干人员全国招聘，研究课题公开招标，攻克关键技术、关键材料和关键产品，形成一批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产品和技术。另外，为有效克服企业之间研发力量分散、重复浪费严重、效益不高等问题，可以在自愿互惠的基础上，搞研发合作产业联盟，实现研发资源互补，加快新产品开发步伐，减少风险，共同学习提高。研究成果由出资成立的联盟的企业共同享有。三是加强知识产权保护。从现实情况看，知识产权保护乏力，部门、企业都很无奈。尽管有《知识产权法》，据了解，执法权和执法力量在县一级是悬空的，司法途径周期长、成本高。而工商、质监等部门也一直想维护创新企业的权益，尽管有执法力量但苦于没有办法（只要不假冒商标、厂名厂址）。知识产权管理部门要从法律、体制、执法等层面尽快推出适合基层现实的措施来。

（五）整合提升渠道和物流优势。乐清制造业长盛不衰的秘诀之一是分布在全国各地近2万多家营销网点在推销乐清产品。这些网点大部分是以代理为主，长期下来，形成了一种“渠道依赖”（电器行业尤甚）。我市的低压电器产品迫于经销商（渠道）强大的议价能力而不敢提价，使得全国乃至全球把乐清的低压电器锁定在“三低”，即低质、低价、低端。我市低压电器经过20多年的发展，已经积累了相当的技术和经验，集聚了一批人才。以前是缺技术，缺人才，缺装备和资金，做不起不做，现在是做得起不做。除了企业诚信、法律、责任意识、需求层次多样化等原因外，主要还是市场问题，好产品卖不起好价格，经销商不肯承销促销。从某种意义上讲，市场不接受，其实是经销商不认可，是渠道问题，一些企业已看到了这个问题，采取直销和建自己渠道的办法，提高议价能力。但建自己的营销渠道投资很大，而且公关关系建立也要高昂的成本。因此，一些企业吸收重点经销商为股东，实现利益共享。这里我想到的是政府能否在这方面有所作为？温州市政府在全国一些重点城市搞温州产品“名购城”，乐清能否将这么多的营销网络通过整合优化变成“乐清制造”的营销渠道，或者搞“市场合作产业联盟”的形式，而且与第三方物流结合起来，政府给予补贴等政策倾斜，降低营销和物流成本，提高乐清制造产品的市场竞争力。至于物流，一个是业态要与制造业产品覆盖的市场、营销模式相匹配，继续做足优势；其次要从传统物流向现代物流转变，也即从货物运输向信息流、资金流、货物运输相融合，从公路运输向铁路、航空、海运等综合发展；在空间布局上将物流业一并规划，工业园区建设要统一建立物流仓储设施，培育物流龙头企业等。

（六）全面提升人的素质。企业家是经营企业的专家。乐清人的优势一些是与生俱来的，面对变化了的形势，靠老办法、老思路、老手段难以立足市场取胜。要通过各种途径和措施，努力实现企业家经营理念、方法、手段的转型和现代金融、国际化经营等知识的储备，即由有钱人向有文化的转变，由富到贵的跨越。做到既能驾驭实体经济，又会运作虚拟经济，会赚钱更能正确花钱；熟悉间接融资，又会资本经营；在保持创新精神的同时，要有敬畏之心，尤其对法律、规制、商业伦理的敬畏。把企业做成百年老店，驰名品牌，实现基业长青，回馈社会，报效祖国。                   （作者：乐清市质量技术监督局局长）